漆彩风华百千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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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土高原的大地深处,时间在此织下了绵密的网,从而留下一丛勾勒文明的纹,绵延缱绻,最后凝成岁月的盛器,这便是山西绛州剔犀。剔犀是一门古老的雕漆工艺,具体说来,就是在特制胎骨上用红黑为主的色漆分层相间进行髹饰,当达到一定的厚度之时,再施以45度角的侧面刀刻,从而形成颜色殊异而富有层次的纹路。古人谓其“仿自犀牛肚脐之纹”,据说犀牛肚脐的四周都生有对称性纹理,纹彩华丽且状若兽面,在西域,人们视之珍贵,常把它制作成腰带上的饰品,随身携带。囿于所产过少,匠人们则尝试按其样式以漆制品仿制。是以,剔犀的故事便从此发端。剔犀与剔红十分相似,同为雕漆的分支旁系,尽管它有着更为丰富的色彩,但题材与纹样却相对固定,一般不雕山水人物、花鸟虫鱼,而多专注于流转自如、回旋生动的“云纹”,故而近代以来的剔犀工艺又被称为“云雕”。
剔犀起源于唐,定型于宋,兴于元,又盛于明。剔犀因王朝的兴盛而兴,因王朝的败亡而最后遗落民间。我国著名文化学者王世襄认为,剔犀作品主要产自山西的西南部,即运城市新绛县。新绛县古称绛州,在这里,长达1400多年的历史孕育出极为发达的传统手工业,号称“七十二行,行行俱全”。是以,新绛县为剔犀这门独特的工艺保留了绝无仅有的圣地。《新绛县志》曾明确记载,明嘉靖时期,绛州张凡娃历经千日磨炼,终于钻研出了独具绛州风韵的剔犀艺术品,继任者扈从如云,从此代代承袭。
受益于时代的积累,绛州剔犀成为剔犀工艺领域的集大成者。在这里,剔犀的纹样内容明显变得丰富——围绕杯、盏、罐、盒等精致器物发展出回纹、云雷纹、剑环纹、绦纹、如意纹等多种纹样,它们共同组成了绛州剔犀的纹饰坛城。同时,在这里涌现出了一大批技艺高绝的剔犀名匠。民国初年,绛州王思恭、薛仙基、赵普元三名漆匠均开设雕漆铺,制作桌、案、几等大型剔犀工艺品。他们的剔犀技艺传承绵延,惠泽后人。至2011年,山西绛州剔犀正式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。
精绝的技艺辅以时间的加持,必将锻造出最精美的宝物。事实上,在不断发展掘进的过程中,绛州剔犀终究摒弃了最初的生涩,跟随岁月踱步,走向了鲜艳透亮。这方承载惊艳时光的艺术领地主要归属于黑剔犀、红剔犀、绿剔犀等常见剔犀。其中,黑剔犀需以红漆与黑漆相间髹涂并以黑漆为面髹成;红剔犀与之类似,但需以红漆为面;绿剔犀则是以绿漆为面,红漆与绿漆交替髹成。据《格古要论》记载:“古剔犀器皿,以滑地紫漆为贵。如胶(焦)枣色,俗谓之‘枣儿犀’,福州旧仿者,色黄、滑地圆花者,谓之‘福犀’。”宋代以黑剔犀居多,元明两朝则以红剔犀居多,到了近现代,棕红色、栗红色的剔犀制品则占据了最多的份额。
事实上,不论是何种品类的剔犀物什,都具备了其他漆器望尘莫及的“奇功”:充分的厚度使它能承受时间的考验,变得耐磨耐腐、防水防潮,并会随时间的沉淀而愈发厚重英朗、大器不凡。这份惟有近观才可得的美,同时也折射出剔犀的浓浓陈韵——乌间朱线。在莹亮的漆色深处,流畅的纹饰与朱墨相间的断面舒卷如一,最终凝成了那份最惊艳的光华。而所谓的“乌间朱线”,也曾在我国唯一的漆工专著《髹饰录》里被记载,即指刀口断面显露出的四道黑红相间的条纹。值得一提的是,乌间朱线作为剔犀制品最璀璨夺目的精华所在,其绵密纹理的斩获来之不易:仅仅8毫米厚度的漆层,须凭恃细微的毛刷施以200次髹漆——其中每40次黑漆和每10次红漆相互间隔——才能髹出“四黑四红”的乌间朱线效果。
绛州剔犀之所以蜚声南北,不仅得益于匠人精妙的技艺,更得益于上乘的材料——大漆。大漆采自漆树。这种天然的汁液具备了防腐、防蛀、防潮、防酸碱及抗氧化等诸多优点。物以稀为贵,大漆亦如是。漆树的汁液孕育缓慢,产量极其有限:一株生长16年的漆树,一年产漆也不过250克。此外,繁复的采漆过程同样炼人心志。夏日三伏是采漆最好的时节,此时漆质最佳。炎炎夏日里,漆农需趁着清晨,奔赴上百里路到深山里去采割。割漆是采漆的第一步,即以特制的刀片将树皮小心割开,直至形成狭长的柳叶刃口,再将事先备好的密封口袋包住刃口,任由乳白色汁液顺着刃口慢慢流入其中。这番操作还要求采割者必须眼疾手快,否则,刚刚采下的漆一经与空气接触,便很快会被氧化成黑褐色。 经过百余次的攀援、千余次的采割,才能采割到一斤漆,正可谓“百里千刀一斤漆”。也惟其如此,其所制成的剔犀器件才能拥有千年不腐的神奇生命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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